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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塔水晶

主塔水晶

 

[恋与制作人][李泽言]琢磨不透的磨砂玻璃

-连贯一下。







“所以你现在又该觉得自己是一个神通广大的情感调解员?”

莫名而来的压迫感让她一下子失语:“也、也不是……”

只是这样就能把她吓到,李泽言接受了无法与她沟通的事实。

“白痴。”他整个人躺靠椅背,不再看她一下。





一失言就很糟糕,车内封闭的空间无处可逃。

李泽言没有闲情逸致播放什么电台,静得只有呼吸和车外隐约的鸣笛与擦驰而过的嘈杂声。

若不是握腕寻得一点自适,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空调的暖风拉不回车内的低气压,还想再劝一下身旁李泽言的少女嗓子发堵,本能告诉她保持沉默会是最好的选择。

李泽言最后那句“白痴”在她听来相当于不要对他的情感指手画脚。

“下一个路口右转?”曾去过她家也知晓路线的李泽言还是发问,就为了打破这突然的安静。

副驾驶座上的少女才刚把头偏转地侧望什么也看不清的车窗。


“啊什么。”就像是被突然点名似的转头看驾驶座的李泽言,她在看见他微蹙眉宇时答得匆忙,“哦不是,我是说、对的右转。”



这段日子与她共处同一间办公室的李泽言似乎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但可能也是错觉。她暗下决心要尽可能避免在李泽言面前提起罗嘉那个名字。因为他看起来在意得过分。

几乎是车一停她就解开安全带,顺手推开车门前头也不回地轻声道了句也不知身后人听没听见的“明天见”。

“明天不用见。”李泽言平淡的提醒让她愣住。


“喔对。”她似被提醒后才刚刚记起。

结束今天就是彻底结束了这段时间因为项目的原因不得不在一起的相处。接连每天的下班赶赴华锐继续加班也并没有她想象中困难。

他这句提醒在现在她听来所含的潜台词像是明天起不用出现在他面前。一时被李泽言提醒得愣住关门动作的少女被闪光吸引注意,眼看其后又缓缓驶来要过道的另一辆车。


关门前她郑重其事地对主座的李泽言道谢:“谢谢您送我回家。”没有期待李泽言会给予什么回复她就关上了车门。

只是她不知道李泽言开口到一半未发出的声音被她的关门声打断。


即使另一辆车已近车尾,李泽言还是放下车窗倾身对那仍然站在车外估计是要目送他离开的少女。

就顺接之前的“明天不用见”。

“这周五的汇报继续。”李泽言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给的提醒永远按照他已定的计划。




但李泽言或许没有猜到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变数。能让他在第二天一大早给她回信“有空来华锐一趟,顺便帮我一个忙”。

只因为抱着一丝侥幸少女发送短信给李泽言询问那条手链的下落是不是在他车上。还以为再也找不回这条手链的时候李泽言却告诉她在他这。


她清晰记得上车时手链还在手腕,临睡前欲要脱去手链时的碰空,还有翌日白起的电话提醒中才让她意识到可能落在了哪里。

手链找不到,连追踪信号也丢失。还要念在不是李泽言工作时间就不敢打扰李泽言的少女自床上醒来后就盯着时钟坐等到他上班的时间节点——她才敢编辑短信发送给他。

其实没有料到手链追踪器信号丢失的缘由是地下车库的信号屏蔽。不知是否该庆幸她把手链遗落的是李泽言的车上,起码重新拿回那条手链的少女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还好找回来了,差点以为弄丢了。”奔来华锐公司到他办公室的少女虽气息未平,却双手合十,她甚至把那条手链圈在手心。

昨晚在副驾驶座位底下看见那条手链时李泽言就有思考一个问题。

这不过是一条简单的银链串着一片金色的银杏叶。和她的衣品一样糟糕,不管哪套服装搭配她都腕不离这条手链。除了她很珍视这条手链,李泽言找不出其他理由。


“你就这么喜欢这条手链?”李泽言似是随口一问。

“喜欢,但这也是……”找到手链而松懈的防备让少女一不留神就多说了后半句,还好她僵硬地卡断了语句。

然而李泽言的追问不紧不慢:“但这也是什么?”

对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有时候李泽言会意外的在意。哪怕她试着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糊过去:“我没说但这也是。”

“你分明说了。”李泽言也并不打算就此终止。



在坦白但这也是追踪器的设想之下,否决此设想的少女毫不犹豫地选择用另外一个含糊不清的答复:“因为有……不得丢失的理由。”

说了句既没撒谎也没坦白的从容话。

只是终于拿回手链的她到现在也还没戴上,李泽言觉得自己的问话在她看来应该是想要回避的。他看见她的手指缠了手链好几圈。

“是谁送你的?”

“啊是。”虽然李泽言言语的停顿与着重在一个“谁”字,可少女却把他的疑问视作是否是他人赠送。

面前的少女慢慢吞吞也说不出他想要听到的信息,但在这个问题上他竟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继续盘旋——其实也没多少耐心。李泽言的语气微冷,如同一句审问:“谁送的。”

然后她给了他一个听不懂的答复。

不小心结舌的她下意识回答:“……彼、彼得潘。”


李泽言没有与她猜哑迷的心思:“什么东西。”

“那个苏格兰还是英格兰的童话……”


似乎真的以为他不知道,少女认真地回想自己都记不详细的细节。她这不想直说的擦边球让李泽言失去了耐心。

他简单地制止她的话:“打住,不用说了。”

像得到释令一样让她如释重负。把手链戴上手腕之际,少女朝面前人鞠躬,话也说得更轻快:“那我走了,总之还是谢谢您。”


“忘了什么事吗。”

李泽言说得不紧不慢。她想走的心也太急,被李泽言这句话拉站原地。

她木讷地看着李泽言拉开抽屉。后知后觉地记起今早的短信内容是他叫她有空来他办公室一趟,还要顺便帮他一个忙。第一次从李泽言口中听到这个要求,却没料到他要求帮的是这个忙。


难得今天不是汇报日还要在李泽言的办公室里逗留这么久。但少女还是寸步不敢移地站在办公桌跟前。

“现在记得了,请问还有什么事?”

“你把它戴上给我看一看。”李泽言就一句简单吩咐。

推到她面前的是一个躺在黑绒布之上的深紫手镯,深浅交替不一的不规则纹路似是层层星云。识不懂饰品,也弄不明白李泽言的用意。

她仍是站着没动,双手又一次不自觉地右手握左腕:“呃要我戴吗,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听起来就像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也没指望李泽言能把这突如其来的莫名要求给她解释,选择将这视作一个命令的少女从容点头:“那我戴上给你试看一下就行是吧。”

少女很慢地拿起那初握手里有点重量的紫水晶手镯,拿到手里的这一刻她才想到一个尴尬的状况,如果她戴不下怎么办。

而李泽言之前的沉默似是在思考该不该解释。看着面前的少女还是把手镯拿到了手中,李泽言最终说:“我想送人,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本想戴镯的手势停顿在李泽言的“送人”二字,几乎是下意识的,趁着还没套进镯中。她立刻就把手镯轻搁他办公桌的原处。她腕处泛烁金色反光的银杏手链在收手的这一刻格外显眼,但很快她就把双手背于身后,不敢再碰桌上那手镯一下。

回视注视她的李泽言,她的眼睛扑闪很快:“原来是要送人的吗,只要我不试戴就一定一定合适。”


不管这只紫水晶手镯是要赠送给什么样的人,或表谢意或表敬意又或表爱慕之意。

或表歉意。

她第一印象闪过的是昨晚站等李泽言车旁却被他略过忽视了的罗嘉的脸,就此假设是李泽言要赠送给罗嘉——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到李泽言身边还有什么亲近到他需要送礼的女性。要是被罗嘉知道这镯她试戴过很难说会不会当着李泽言的面摔碎它吧。

隐有座椅滑轮声。李泽言贴得办公桌更近,他平白的声调听不出感情:“把手给我。”

现在他只想把她时刻不离手腕的那条银杏手链摘下。

“我觉得这不合适。”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的少女仍然交握身后的双手捏得很紧,在李泽言的面前她谨慎地避免罗嘉人名,“那个您打算要送的人、我觉得她可能会生气。”

想也知道她又自动代入了哪个角色给他加上乱七八糟的戏份。

可她没直说他也不追究。

李泽言的视线落在了办公桌的空处:“我还没想好要送谁。”

而李泽言的这一句话把她脑中的想象一下子撇得很清。从来都是有要送的人才选购礼物的她有点不能理解李泽言口中的备礼。她还是不敢伸手,背在身后的手指打结。

坐等办公桌前的李泽言没有再出声催促她试戴手镯,像是暂且搁置。李泽言转口提起另一桩事:“你不是说想参加后天的晚会吗。”

完全没头绪李泽言为何现在突然提起她想参加的那个晚会。

少女只敢这么说:“请别放在心上。”

她学乖了不少,也没愿者上钩。但这不影响李泽言把饵摆明。

上次在汇报结束后她有小声提起她想参加晚会的这一小要求,李泽言正低头在看文档。酒庄的剪彩仪式他作为主人能邀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当时他明明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声没吭。

可现在李泽言就这么把那张她心念已久的邀请函一并摁在办公桌上,并且她看着他指了指仍搁桌上的手镯:“把它收下,我就同意你去。”

“这个……”

少女看了一眼邀请函又看了一眼手镯,最后看了一眼李泽言,她又唰地低头。这时候只想说一句已经不想去了,但怎么看都像是他要求她去。

“在我有想要送的人之前暂放你这。”似乎不想听她再多问,李泽言直接打断她。

“好。”没有再多问李泽言的少女就拿这当命令听从,她还是没有在李泽言的面前试戴。连带走手镯的方式都记得拿垫底的绒布包叠好。


她没料到近距离接触一个看起来难以接近的人是这么麻烦。虽然李泽言对待工作是一贯的严谨,偶尔会莫名与他聊着聊着聊崩话题。

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也会记得她说过的一些话。就是她有时怎么都琢磨不明白李泽言些许言行的用意。


同时李泽言也不是很能理解她是如何做到这么有精力,明明她手头与电视台合作的那综艺项目还没彻底忙完。却惦记着想要来参加无趣的酒庄开幕,而她向他开口询问她能否参加的时候又是生怕他拒绝的小声。

这新开酒庄的剪彩晚会上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非要整出一些乌龙。哪怕在晚会开始之前,李泽言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不准她喝酒。




她确实没喝一点酒,却很难用滴酒不沾来形容。毕竟李泽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自暴自弃地蹲在盥洗室门口。她虚抱双膝的手还嘀嗒滴水。

“是不是特别后悔拿着邀请函来这里。”远离正厅的喧声,他不轻不响的话音正好回荡只有二人的走廊。

她的肩领也没幸免那夸张的酒渍,李泽言的话音让抱膝蹲坐的少女双肩一颤,她把头一度埋更低。没有得到她回答的李泽言仍旧保持耐心,他注意到她的耳根红透,只是到现在也只敢抱身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他。


“别告诉我你总不是在哭吧。”李泽言这一句轻巧的激将卓有成效。

“没,我只是觉得——”终于抬头的少女看向站在她面前,处于对她而言不得不仰视高度的李泽言。

李泽言平静地等待她的后半句话。

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衣领,想多少从他的视线中遮挡。她别过头近乎碎语的话语叫人听不清楚:“抱歉我给你丢人了。”

撞到侍酒者的她恐怕是无法挽救这身被红酒弄花的衣裙,尤其是上衣部分。盥洗室的凉水也抢救不回来,现在紧攥手中的被酒与水弄花的衣领就是如此。不用李泽言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那就不要给我更丢人了。”对待已然事件的接受能力总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听见李泽言对她说,“你还想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这个高度俯视蹲坐盥洗室门口的少女,一定是角度问题。她上衣前领被红酒酒渍与抢救不回来的凉水浸湿,听见李泽言话语的她把眼睛从手臂抬起注视他的时候。李泽言半秒即垂眼错开她那谨慎的打量与泛有水光的双眼。


回想起一开始李泽言其实就没有邀请她来的意思,她自动地把他这句话视作赶她离开。虽然在她能够接受的情理之中,也明白自己必须顺从。

“我、我会尽快离开晚会的。”她低头说得极快。

太过顺从,然而她顺从的是他被曲解了的意思。这让站在她跟前的李泽言有些费解,他顿了足足三秒:“…我是叫你上楼换一套衣服。”


长廊尽头的厅堂传来的声响也能让她望很久,确认着并无人看见他们。很想听从李泽言的话只是她对酒庄陌生:“我…不熟悉这个地方。”

“所以你跟我过来。”李泽言的旋步是无声的叫她跟上。


李泽言如墨的西装背影好像稍不留神就会跟丢,蹲坐太久起身后的少女也没多少时间活动脚腕。既没出声叫前面那个人稍微放慢步速,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跟紧。

“那个,我们是要上楼吗?”她一开口好像被自己的声音吓到。

“看不出来吗。”李泽言觉得身后人在说废话。

被李泽言亲自引领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随之一并踏入漆黑的对话声回荡在旋转楼梯的楼道里。

漆黑得只有安全牌亮起的微弱绿光照亮一部分的台阶,回声很响的旋转楼梯空空荡荡,黑暗中加快的心率使她不得不紧跟紧李泽言的脚步声才能稍微安心。


但只紧跟几步,在楼道的一片黑中李泽言就听到身后人猛地滞步声,伴随她战兢的歉语:“啊抱歉,我没碰到你吧。”

低效率的言行与接连不断的废话。然而最让李泽言不舒服的是她总这么对他敬而远之。还有张口闭口不是道谢便是道歉。

他无心地说了一句让身后人沉默的话:“你可以在道歉之前与我保持距离。”

一直跟随李泽言身后跟得很紧的脚步声突然停滞。

就似等待着与他拉开所谓应有的距离。

在一片黑暗之中好像能想象身后人脸上又被他吓到的生怯神情,没有回头却跟着停步的李泽言很慢地闭了一回眼:“你刚没有碰到我。”


“嗯那最好我会注意的。”少女答的极快。

听来像是根本没注意李泽言这一句开口的意思。而她的夜视能力可能也很欠缺,后肩被突然地搭上足以让没心理预备的她一抖。


将站位改为并肩上楼的李泽言整个手臂都虚绕她的身后,即使知道他这么做只是防她再出差错。她踏阶的每一步都更加谨慎。

经常麻烦他来善后会很过意不去,可李泽言总有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比如不要再在酒会上给他更丢脸。这酒庄工作人员更衣室的衣橱里大都是侍者服,她还想回头问一下李泽言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跟进来。

就按照均码拿了一件工作服,少女选择性忽略了衣橱里挂着其他的礼服。但当她把工作服换完后开门才发现李泽言还在门口。不知道他站倚扶栏是不是守候更衣室的门。


虽是叫她随便换一件,可没想到真这么随便。

看见她身上换穿上了笔挺的女式正装时,李泽言似滞了一下。只是他给的第一句话是凉凉的数落:“有这么多礼服在柜子里,你为什么偏偏穿这件工作服。”


穿着女式西服的少女的傻愣模样与训练有素的侍者完全不一样,听了李泽言的话,她还有点愣地问他:“我真的可以穿礼服吗?”


她的这一句废话竟让李泽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没经过专业培训的你要扮一个工作人员吗,”倚靠长廊扶栏的李泽言一句话让她重新退回更衣室,“要我给你挑礼服才敢拿吗。”

“不不用!”她退身低头关门的动作极快。

“还有这一次记得把门锁上。”门未关合前隐约听见门外人这么说。

那一声终于锁门的咔哒很轻,叹了口气的李泽言没再等她再一次开门。


沿原路下楼回到会场正厅的李泽言一路上开始怀疑她可能是以惹是生非为消遣的,如果不是她每一次出状况时的情绪低落又比任何人慌乱。这时候他还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后悔没让她离开晚会回家去。

厅堂之中有意无意地留心熟悉身影的李泽言漫不经心地接受又一位来宾的敬酒,会场正厅不仅亮敞而且人也不多。秉承了一贯的作风,李泽言不会邀请太多的人来晚会。

请到会上的每一个人他几乎都认识,可即使如此也没有一眼扫到换完礼服的少女,反而是被那小些聚集一起的人吸引了视线。



如果不是瞥见她腕上戴着的手链,李泽言也不会把这陌生的背影和她本人联系一起。

“不我不是……”少女的细声其实很好分辨。

她似想否认自己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款款而来的什么大人物,然而又觉得出现眼前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根本望不见李泽言的人影,一言难尽到放弃地低头:“抱歉借过…”

换穿深蓝礼服的少女只想来正厅找李泽言,她的背挺很直,也不知是因为后背布料少的还是一下子面对太多的人。挤不过人群干脆转身离开时,她面上尽是尴尬的红。

转身对上她找寻了半天的李泽言的视线,就着远隔一段距离的远观。紧抓下衣衣摆的少女通红着脸没有靠近他,反而再一次反方向离开。


请她来晚会也依然没有戴手镯,想来也猜得到她一定把那手镯放置高阁。李泽言把手里拿着的高脚酒杯彻底放下。

“魏谦,你还是帮我把她送回家去吧。”他对适时站在他身旁的魏谦说。

所以这一个晚会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实事,撞翻酒侍撒了近乎全身的红酒。蹲坐盥洗室门口又被李泽言带至休息室更衣,可换完礼服又找不到他。

被尴尬地围观又远远看见他似一直注视着她。最后还是被魏谦带离舞会——也就是被李泽言请离晚会的。

这一个晚会丢脸至极。

而且紧接着第二周的例行汇报,也就是晚会之后的又一次面对面。还是出了岔子。

档案夹被李泽言退回她手里,本来没明白李泽言为什么退回档案夹的少女翻开后看见与即将汇报的项目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提案。

把档案夹合上的她故作镇定的声音颤抖:“抱、抱歉一不留神带错文件。”

作为弥补主动把手头的分析文件递到李泽言面前,按照以往的汇报都是把上呈的文件再化为言语的形式来概括给他听。

可现在手边只余带到华锐办公室的错误档案夹,相当于空无一物地面临着彻底脱稿汇报的她呆站了很久。

最初李泽言就说了,汇报是为了叫她能给他节省时间的事就不要添麻烦,原以为交给他的文件只是她汇报成功后才能拿回的筹码。但她每次汇报完毕后再把文件拿回手里,总能看见不少详细的批注。

说着要节省时间的李泽言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到了正式的董事会时她不得不感谢李泽言一直给她锻炼的机会,在她单独向他汇报的过程中经常性会被纠正言辞不恰与错误之处。


但现在的脱离手中文件的凭空汇报让她完全没自信。

她花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给出一个比平时更没条理也更缺乏逻辑的脱口汇报。没怎么提笔圈划文件的李泽言直到现在也保持沉默,这一不同寻常的现况让少女有点不敢说话。

没开暖空调的办公室加之李泽言从始至终的沉默让她浑身发寒。

“……总裁大人?我讲完了…”

怎料她话音一落,李泽言直接从办公桌上拿出那沓她上交的文件推近站在办公桌跟前的她。


这和平时数落她就似有无穷无尽词句的李泽言截然不同,他到现在也一声不吭简直让她害怕,还有点不置信:“难道我拿了就可以走了吗?”

这算是与恋语电视台合作的综艺节目录制前的最后一次汇报,可今天的李泽言似乎格外沉默,好似对她的汇报心不在焉。因为她竟然流利地从头到尾的汇报,期间李泽言一句话也没说。

还以为是有什么严重错误会在结束之后一波爆发。

但似乎并不是。而且李泽言连头也没抬,她眼看着李泽言敲了敲他推近她的那沓文件,下一个无声的手势却是叫她离开。

犹犹豫豫的,她伸手拿过那份文件。



在就此鞠躬告退之前,把同样冰冰凉凉的文件抱在胸口时她觉得有点窒息。而终于抬眼的李泽言看向她时也依然没有说话,就像思考她为什么还不走。

站在办公桌前的少女鼓起勇气艰难发问:“……您是要放弃我了吗。”

她望向他的眼睛澈亮似有水光。一声叹息是从今早踏入办公室到现在为止李泽言唯一发出的声音。他本来不想说话的。



忍着咽嗓的疼痛,再轻的每一声颤动都似能撕裂李泽言的声带般,可是他好像不得不发声。李泽言勉强开口的嗓音既轻又哑:“没有,你今天先回去。”

李泽言过于沙哑的嗓音让少女怔愣。



“只是,只是因为嗓子不舒服吗。”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提个心。

站在办公桌前迟迟不离开的少女终于从口袋摸索出一样东西,她摊开的手掌躺着半条薄荷糖,尤其是已开的外包装纸上还留有旋拧得皱巴巴的痕迹。

一记起李泽言刚才难得开口的沙哑嗓音,就如催促一般使她掏拿得太急。等她真的把这看起来就拿不出手的半条薄荷糖递到李泽言面前,而李泽言除了沉默地注视她的手掌外就再无动作时。

好像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拿出了拿不出手的东西。


少女的耳际终于腾起热量,已伸出的手掌再递近也不是,可就此收回也不是。

僵腾在空中的她只能期望李泽言能伸手接过,她干巴巴地开口:“……虽然,这个它,看起来不太好看。”

已经料到还是没有得到李泽言的答复。

有点低的气压使她摊在手掌的这半条薄荷糖重量都似加重很多。她闭了一下眼,再做可能无用功的挣扎:“还是对嗓子很有效的,我难受的时候就会吃一点这个薄荷糖。”

李泽言无声地抬眼与她对视时得到她的垂眼错开视线。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递到他面前的手指伸得更直了。

“我想您可以尝试一下的吧。”



无声叹息的李泽言最终还是伸手从她手中拿走那半条薄荷糖,难受到几近破碎的嗓子不想再开口说话。

李泽言拿了一张桌案上的便签纸飞快地写上一句话贴在那半条薄荷糖的包装纸上:治标不治本。

流利的字迹在笔划的末端还有未干的墨渍,李泽言把那半条薄荷糖扔还给她。但是她看见他在桌上留下一颗。

“这个是关于节目录制的时间安排表。”在告退之前她从怀里抱着的那沓文件中取出一张打印备份的安排表。

就这么把安排表端正平贴地紧挨那颗薄荷糖摆放在李泽言的办公桌上。她鞠身离开。


她的下一星期的忙碌和他倒是截然相反。

为了不把工作拖下,同时也要得到尽可能充足的休息。这几天来感冒发烧的李泽言都是半天在家半天公司。把今天下午与明天上午的事务安排完后,在家吃完感冒药打算将床头柜的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李泽言意外地收到一则来电。他记得他在今早刚叫魏谦转话给那位制作人周五下午不用去华锐汇报。


现在稍微拖延午觉的时间也可以,已经坐在床上的李泽言没有犹豫就接通电话:“有什么事。”

“啊下午好。”电话另一边她的声音清脆上扬,与李泽言带有鼻音又低哑的声音完全不同。

这应该就是一则普普通通的问候电话,没有紧急状况与迫切之需。因为问候完午安的少女就似翘首等待他的回覆。


“没什么事就挂了。”于是李泽言给的回应是准备挂她电话。

“不等一等!”电话另头的声音终于急了些。

差一点就能挂了,如果没听到她的这一句话。李泽言解开睡衣领扣的手停顿,他耐着性子跟电话里的人说:“我现在不在公司。”

“我知道,”电话里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她好像把手里提拎的袋子换转了一个方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我就,也正好离开片场,我就顺路买了点东西来你家。”


虽然沉默了几秒,李泽言给的回话依然平淡:“哦不需要。”

“你上次也照顾我了,”他听见电话里的少女学着他的用词,“不礼尚往来一下吗?”

似乎把手机贴耳边再躺坐下稍微有点奇怪,尤其是听见她好似近在枕旁的声音。李泽言伸手把床头台灯拉灭,轻声地说话能让他的嗓子稍微好受一点:“是不是一取消周五下午的汇报你就觉得很闲?”


“我有好好在准备。”感觉话题又被转回工作了。但电话另头少女的下一句再度让李泽言失了睡意,“其实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用在工作上的执着劲放在了他身上。不提前通告就拜访他家,要他现在从二楼主卧的床上起身下楼迎她进屋吗。把思绪放空的这一片刻,李泽言已经打算敲按挂断键:“没人给你开门,我打算睡了。”

“那我可以用魏谦给的备用钥匙吗。”只是他听见电话另头钥匙圈的铿锵声。


她来的目的是探病,而且已经拿出钥匙却还问他可不可以使用。李泽言真想知道如果他说不她会怎样,乖乖回家吗。

提接手机的李泽言听着电话另一头的钥匙又一次以叮锵声等待他的回覆,他平静地拒绝:“不可以。”


可是李泽言翻身下床,同时单手把已解开的睡衣领扣重新扣上。电话另头的少女好像被他拒绝就无言,不知是出乎她意料还是如她所料。

安静了一下再开口的少女的话音轻到难以听闻:“…不行吗。”


“等我给你开门。”他的话语再度让她噤声。

听见电话另一头由突然的失落转为没反应过来的疑声,李泽言的心情莫名轻愉。

从主卧走下一楼其实很快。伸手旋拧门把之前李泽言听着耳旁电话另头不知反应过来没的少女的沉默。仅隔一扇门的厚度,李泽言在开门前问的最后一句话是:“是没听清我说的吗?”


“可能真的没听清…”站在门外的她只是不敢相信。


直到一直隔堵二人的门被打开。

给来者开门的李泽言看见她有些吃力地提拎购物袋,而另一只手还提着他前一秒挂掉的手机和一串随她静止的钥匙串。李泽言仅着睡衣的平和模样让她怔住。穿着浅灰睡衣的李泽言比平时的西装革履要多几分似能亲近的距离。

近站入门的地毯处,站在她面前的李泽言的面色除了有些白就没有生病的气息,也许他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李泽言把门全开,对于少女之前那句不敢相信的所谓“没听清”,他的解释很耐心:“就是说,请进。”


被她看着的李泽言有丝不自然:“傻站着干什么,拿来。”

李泽言摊开她面前的手掌让提拎购物袋的少女自觉调整手势,有些吃力地腾出空手,才把那串备用钥匙交到他手里。

被外头冷风吹凉的恐怕不只是她的手指。明明是叫她把购物袋交给他,却得到她把备用钥匙放他手心。

不是说这个。

李泽言紧抿着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选择直接伸手把她手里的那袋看来有些重量的购物袋接过手中。



依据地板性质的地热装置有局限性,将保暖措施准备充足的别墅里中央空调的温度合宜。而还在纠结穿哪一双拖鞋的少女仅着白袜踩在入门的地毯上。

鞋柜里清一色的私人定制黑皮鞋,除此之外就是色调介于蓝与灰太过单调的棉拖鞋。也许李泽言家里的访客并不多,鞋柜里摆放的拖鞋其实并没有几双。

回到门口只见少女还呆站原地,李泽言轻咳一声:“随便哪一双都可以。”

“哦好。”她已经快要拿出那双蓝灰色拖鞋。



“不,还是新拆一双。”可是拿不定主意的却像李泽言。

李泽言变卦地从鞋柜的上方拿出塑料包装完好的新拖鞋,递给少女后下了决定:“就这双。”

其实他的鞋怎么都显大,她穿进拖鞋的迈步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把拖鞋留在身后。把换下的跑鞋暂搁鞋柜,穿上宽松拖鞋的少女迈步小心。


简单的三四步路距离,还没穿适应拖鞋的她几乎是拖着脚步。

与他一模一样的同款拖鞋她穿起来就这么别扭,李泽言微不可见地皱眉:“不习惯的话换回原来的鞋也行。”

“不不不,我穿穿就能习惯了。”她闻话就扶墙敲穿拖鞋鞋尖试图穿得更牢。她完全不想把穿跑鞋踩脏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光滑石制地板。

可是不知道她的这句话为什么能让他心情稍好。

“那最好。”李泽言侧身让她进屋。



“我想借用一下厨房。”换完拖鞋跟在李泽言身后的少女一直跟他入厨房。

“不用这么麻烦,我打算午睡了。”难得李泽言还能记起被搅和的午睡,他看起来根本没兴趣问她要做什么。

然而少女信心十足:“很快的,正好是要睡前吃才好。”

这句话让李泽言差点以为她想做的事只是帮他热一杯牛奶。

然而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也和她说的那样并不算太复杂。当她套上那副被李泽言翻出的隔热手套,把炖好的鸡蛋羹从锅里拿出来后,转身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李泽言时她愣住。


也不知李泽言无声地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但凭网上教程的她相信她应该只花了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来炖这个鸡蛋羹。

“你不是说…你要睡了吗?”少女的步伐是跟着李泽言走出厨房直到餐桌,她以为她会需要把它端上二楼。没料到李泽言一直候在厨房门口。

可能平时他家用餐的人数不多,摆放常用位置的桌椅与餐具都很少。把桌上的隔热垫拖到面前的李泽言开口平淡:“你借用我的厨房我还敢睡吗。”

李泽言丝毫不怀疑这个光是坐着都能出事的家伙能在他家厨房整出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大事。


“我就炖一个蛋羹而已啊…”她似乎对李泽言刚才的话不满。

“炖蛋羹需要用到菜刀吗?”李泽言说出他不得不看守她的原因。

难为她还知道自己只是炖一个鸡蛋羹而已,因为李泽言竟然听到菜刀与砧板的声音。而自此站在厨房门口的李泽言又不好轻易出声,就怕她莫名的自己吓自己以至于切到手或是摔碎碗盘。

“啊对还有东西,你慢点吃。”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她又匆匆跑回厨房。

李泽言眼看着她冒冒失失地踩歪了厨房门口的地毯垫。



只是再把视线放回面前冒腾热气的所谓鸡蛋羹,她这淋上麻油的这种做法他很少用。

鸡蛋羹贴碗的边缘卷起,看成果那本该完整平滑的鸡蛋羹上坑多不平也能知道她不仅没有过滤,更没有振匀蛋液。

毫无食欲,但李泽言还是试吃了一小口。

“…连盐也没放。”然后勺子就久久停留在了他的嘴边。


要他牺牲午睡的时间来面对这碗难以下咽的东西。

不是为了好吃才吃的。真难为坐在他面前的少女能说出这样的话,拿勺还是迟迟不下第二口的李泽言在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这是为她糟糕至极的厨艺作欠缺水平的辩解。

在平淡无味的鸡蛋羹里只闻得到麻油味,她的做法论缺点可以挑出很多。蛋羹一点也不软,结实的凹凸不平使卖相也不佳。

可是李泽言暂且放下了挑剔的话,只因为听到她的那句话。


“请问什么叫做不是为了好吃才吃。”李泽言重复她说得一本正经的话,并且加上了足以让面前人心惊的请问。

但好像这次并没有慑到她,就像她带着最为充足的理据。虽然唯一的不安是她把双手交握在桌上:“我听说睡前吃这种蛋羹喉咙会变得舒服。”

本来喉部只是磨砂一样的轻微不适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有点越甚。在无声地看着她足足五秒后,李泽言回神的视线随着眨眼低垂,忍着想要清嗓咳嗽的他的话声莫名的轻:“哪听来的没根据的话。”

“还有听说感冒的人要补充蛋白质。”兀自说着的少女把紧握手里的玻璃杯推递到李泽言面前。


她终于还是有一份蛋羹做得不忍直视的觉悟的。因为他听她讪笑道:“再补给你一份看起来好看的东西。”

熟悉的动作有一瞬的错觉让李泽言会以为这家伙又自作主张的把哪瓶千纸鹤带来给他。

然而玻璃杯里只是上下各占一半的酸奶,其中铺上了两三层的切片切丁的水果。没有熟悉他家厨房的少女一时没有找见水果刀,但借用菜刀的她也依然尽力把它们切得漂亮。


李泽言没有立刻伸手接杯。

这份沉默让少女有点不自在,她推杯的手在推近李泽言臂旁时自觉松杯。她的手指叮当弹杯,好像能够弹去她现在觉得的尴尬:“我觉得看起来已经算好看了,您可以尝尝看的吧?”

完全读不懂坐在面前的她的脑回路。前一秒与他解释蛋羹有助缓解喉部不适的她,现在却拿出一杯满是无用装饰的酸奶。

不出她所料的是他好像没有吃的意思,李泽言皱眉问道:“…你觉得这么凉的东西,我适合吃还是怎样?”

虽然已经放置常温,但得到李泽言这一句话少女还是默不作声地收回玻璃杯。他看见她重新把装有酸奶与切丁水果的玻璃杯交握双手手中。

“那我再暖它一会儿。”她说得小心翼翼。

“你是笨蛋。”他平白的直述不是问句。

李泽言伸手把那杯酸奶从她难得暖和的手中夺一般地拿走。


记得她这一周的安排几乎都是在片场彩排与预练。从她说服拿到与电视台合作的综艺节目,到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坚持工作的她在这个项目上投注的辛劳李泽言有目共睹。

只不过他给的鼓励和表示少得可怜。

要不是知道太多她平时掉的链子,连李泽言也差点信了那位挂着工作牌从片场的这一头安排人员再到另一头与后场工作者核对信息的少女是个靠谱的人。


“等等你是?”她忽然停步转身向李泽言走近,她的发问还是很傻,“你不会是李泽言本人吧?”

不知道她匆忙来回的第几次才注意到李泽言的身影。毕竟要是能在节目现场看见本该病假在家休息的李泽言,她根本不敢置信。

见她身前还挂着工作牌,却几步走到李泽言跟前似是确认亲临现场的是他本人。恐怕猫在对饲主的记忆力上都比她好上几筹,一丝无语让李泽言沉默了几秒:“才几天不见就连我都认不得了吗。”


其实只是不敢相信李泽言会现身片场。

她摇头否认得飞快:“不是,我是说您病好了?”

感冒于他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大病,面对少女听起来也不知该不该算体贴的发问。事实上她语气中的难以置信更多一些。


李泽言复整理了本就整齐的袖口:“我现在能站在这里,你觉得呢。”

好像真的在考虑他这不走心的反问。因为她抬伸手臂以手背贴在李泽言的额肤,她手背的凉度与接触到的他的温度好像欠缺衡量标准。

同时另只手掌贴自己额头的她认真地比较着温度:“好像还是有点烫?”

“你错觉。”回神的李泽言后退一步撤开她的手背。

李泽言现身片场之前什么消息也没有,没有随从的人员。他看起来就像突然兴起地审查节目进程。

从某种意义上李泽言或许该感谢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明星嘉宾,如果不是那位明星嘉宾爽约,那么现在在试穿设计师所设计的婚纱的人,就不是她了——某一位,在必要时刻,势必事事亲力亲为的制作人。


参赛设计师的休息室里摆放着很多设计稿纸,各式各样的象征少女至高幻想的设计图纸。如果不是清醒着,恐怕就有种在选择婚纱的错觉。

然而这只是个综艺节目的预备。

休息室的窗纱轻盈地被风吹动。李泽言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又翻了一页搁置膝盖上的设计图纸。

试衣间的门把开动声并没有使李泽言抬眼。开门的人没有走出来的意思,她的犹豫与他的无视并存。李泽言没有兴趣把还没准备好的她拽出来,如果她还没有准备完全地站在他面前。

直到李泽言听见她终于鼓起勇气的开口,一声确切无误的轻唤:“……那个。李泽言?”

“怎么了。”李泽言才终于将注意从设计稿纸上移开。


即使换穿婚纱的少女只敢探出半个身子,没有日常服的随和,也非工作服的正经。李泽言只记起上一次远远观望她身穿礼服时的感觉,即使现在这一套的色系与他记忆中那件礼服截然相反。

镶嵌珍珠与银饰的淡粉婚纱在暖光灯下显出更为温和的柔光,轻纱质感的长裙意外地符合少女。也衬得她白皙的脸庞有较为明显的红晕。

“请问一下设计师,人在哪里?”少女半个人身都躲一样地遮藏在门后。

李泽言从看见那位设计师接着电话跑出房门就没见人回来过。

“她刚出门了,还没回来。”李泽言如实回答,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又翻了一页设计师的稿纸。但在意识到自己翻过去的那一页他根还根本没看的时候,李泽言静静地又把它翻了回来。


“哦。”她干巴巴地说,和门僵持一样地仍是半藏门后。

“是遇到了什么需要帮忙的问题吗?”

“嗯。”门后的少女点了点头,半个人身藏在门后,她的纠结是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门框。


怎料得来门外的李泽言一句:“你说。”


通常她说出来的问题他都有解决的方法。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似乎一下子短缺。因为一旦想要叙述这个情况,就觉得意外的复杂。

紧抓门的她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地描述:“这套婚纱的后面,有点难穿……我是说有很多交错的绳带。”

“那种西式束身衣的结构吗。”出乎意料用着比她专业更多的词。


“啊是的。”她一下子失了语,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顿了很久才说,“不过总裁大人您应该,不会系这种绑带吧。”

未等她的话音落下,李泽言抬起手。他手中翻到某一页的稿纸,而纸上有关婚纱背部的设计部分与这一次制作出的婚纱如出一辙:“设计图上有详细的步骤,你一个人要处理是很困难。”

“那么……那个……我……”

少女半露的脸上红得越发厉害,在李泽言看来却是像她想拒绝又不知如何说起,也像是她想请求帮忙更不知如何说起。她所看起来的犹豫不定,其实是因为心中早已有偏向的决定。起码李泽言清楚她心中所偏向的决定不是请求他帮助。


又是沉默了片刻,李泽言仍是没有等到他想要等的请求。他重新低下视线,把手中的设计图纸彻底翻页:“那么就等设计师回来再说吧。”

“好。”她门关得既轻又快。

婚纱设计大赛开幕在即的排练因为嘉宾的缺席姑且不用走一遍过场。

但在更衣室里试穿设计完毕的婚纱也并非易事,终于换完婚纱的她的不安是双手交握在身前。穿上婚纱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在既不是亲朋也不是好友的人的面前,她越发不自在。


“早就说你的身形其实很适合吧。”设计师不住地称赞这套穿在制作人身上意外合身的婚纱。

这让她更加地不自在,不断飘移的视线投向了在场的唯一称得上熟悉的“熟人”。

然而不知道李泽言在看什么,总之完全没把视线落她身上。

在最初的一开始,设计师以生人勿近为由将李泽言挡在休息室门口不让他进。但在听说他是承办设计大赛的投资方中的领头人物,设计师就立马赔礼道歉。其中的礼节也包括眼下小心翼翼地带上敬语探问:“李总,您觉得怎么样?”

“还行,再改改。”他说得漫不经心。

稍微瞥了一眼很衬她肤色的淡粉配色。略一沉吟,李泽言指出他最想要求整改的重点:“加衣领。”

是的婚纱加衣领。


“还有你转过去。”

李泽言对她做了一个转身的手势,指挥完这个听话的模特转过身后,李泽言才终于把视线正式落在她身上——准确的说是她的背上。

欧式复古的束身结构过于繁复地捆束了她的腰身。在他看来这很破坏美感,尤其是放在鱼尾婚纱样式上,他认真地提出建议,“我认为这套样式的亮点应该着重地再整改一下这里。”

背对李泽言和设计师的少女,她站挺得很直的腰身因为李泽言接下去碰触而发抖。

“就是说,”李泽言愣了愣,然后无视她的不自在。隔着整齐交错缚住她背部的束带,李泽言的手指从她后背肩胛骨开始平滑,“从这一端,到这一端,都可以裁掉。”

他的手指就似带有温度的剪子,所划轨迹灼烫到她的心底。经设计师之手调整的束身衣带不松不紧,却在这一刻让她觉得快要窒息。

李泽言说完,他侧身近一步挡住设计师助理手中相机的聚焦:“不要拍摄谢谢。”

哪怕那是用来记录下整改方案的目的也不行。



一开始她以为李泽言只是心血来潮地花些时间来亲自审查她负责的节目,然而当她听见李泽言确认出席评委席位的消息时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之前在项目的处理上李泽言也有花不少心思,来指点她。可是她知道李泽言很难得能凑巧挤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参与节目的录制。如果李泽言不能出席坐场评委之位,事实上还有很多其他候补名单可选。

但她相信无论请哪一个人都不会像李泽言这样这么执著于审视她在录制片场的举动。

和恋语卫视合作的大型综艺录播现场,舞台的灯光效果是重头戏。然而闪烁加之变色的灯光让她已经很疲劳的眼睛有些受不住,但一想着熬过这一天就彻底解放了。她就鼓足了干劲。

却在连续两个小时的录制后被李泽言逮住了。

他或许只是看不下去她给自己点眼药水却不断失败的浪费。


“不就是眼药水吗,眉头皱那么紧干什么。”替她点完眼药水的李泽言陡然松开了她。

之前缓解眼压的眼药水瓶就悬在她眼瞳上方,李泽言的力道容不得她闭眼,她猜想自己时不时的瞬目反射一定叫李泽言不耐烦了。

又一滴晶莹的眼药水滴落在她睁开的眼上,凉意使她下意识地就闭眼。紧接着蔓扩眼球的酸涩让她觉得眼睛似有细针细细密密地戳得她难受。



“抱歉不自觉就……”

现在她的两只眼睛都被眼药水糊住睁不开眼睛,难耐地想要抬起的手又被跟前的这个暴君强制性地一把抓住。比她还要大得多的手掌覆盖她的手背。

李泽言控制的力道轻得刚好抓握她的手,也重得刚好让她的手不能再不规矩的动弹。

一片紧闭双眼无法睁开的黑暗中,李泽言近在上方的声音也迫具威慑力:“说过了不能揉。”

“不是的我没想……”只能干干忍受双眼刺痛的她的眉好像又紧几分。

“你说你是不是只懂得如何低效率的工作。”就连替她点眼药水的这点时间,李泽言也很能说教。


“眼睛都红了还不是看荧幕就是看手机?”她的认真工作在他眼里就是效率低下的无用功。

近坐在李泽言身前闭目睁不开双眼的少女仍听从他的话,她仍然仰着脸不让辛苦滴进眼睛的眼药水流出。哪怕眼药水在眼睛打转疼痒难受。


“我会尽力完成工作的。”她还是不懂辩驳。

虽然知道打湿她眼睫的只是经他之手点滴的眼药水,可这么近距离看着她颤动眼睫上的凝珠李泽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在闭眼的一片漆黑中也不知道身旁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从接线现场摄像机的电视机里所传出的声音让她可以旁听节目录制的进程。

一直闭眼仰头的她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但起身想要去后台走一走的少女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那一刻也不知该不该庆幸录制过程的休息室附近没有其他人。

“我前面见你仰着头,你现在还是仰着头。”但一中停录制就能见到李泽言的人影。身为嘉宾却总是出没在后勤休息室也是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


如果说之前躺坐长椅仰头是因为滴点了眼药水,直到现在还仰着头的少女只让李泽言猜想她睡着的可能。

坐在后勤休息室门外长椅上的少女仍旧仰着头,听到过分熟悉的声音她放下了遮捂下半脸的手,她想看一眼来人。只是放下的双手使她脸上那被红染半的白纸巾简直刺眼。

还无法立即看来者的她只听见走近的脚步滞顿了好一会儿,最后的几步靠近带着那个向来平静声音难得有一丝急迫:“……你又是怎么回事。”

一直仰头看的空白天花板突然被李泽言的脸替代。

其实只是摔一跤就流鼻血了?

而记起摔跤原因的她突然觉得这个理由完全说不出口。

她重新覆手遮住下半脸,连同答复的回话也模糊不清且毫不连贯:“啊也就是……如您所见,恩。鼻血。”

“笨蛋吗。”李泽言近在面前的话让她眨了眨眼,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骂她。


“不是啊,怎么这么说。”她闷声的反驳话音未落,肩部突然的推力使仰头的她不得不前倾俯身。双手还捂着半张脸的她没有其他支点来控制平衡。

把她推得弯腰的李泽言却早已伸出手臂挡住她的差点过度前倾。

双手手臂就稳稳地被李泽言的手臂挡住,被迫低头的她光是听着李泽言的话音也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鼻血不能仰头不是常识吗。”


“……没、没听说过。”她气息未定,下意识的回答。

得到李泽言平淡至极的回覆:“那现在知道了?”

评委席的李泽言恐怕是拉低平均分的稳客,大家的猜测一开始还道是为了节目效果。但她明白那不是故意给的低分,要是每回都给李泽言话筒的话他绝对有说不尽的给低分的理由,而且她相信条条合理。

平日里她在他面前总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战战兢兢的努力处理他吩咐的事务。现在项目结束尘埃落定了,她倒终于能在他面前松懈防备。

与李泽言并肩坐在车后座的少女早已被睡神召走。失去撑力的脑袋轻晃着快要贴在他的肩上,李泽言侧头就能近距离地看见她已入睡的面容。她的呼吸浅到好似轻推一下就会醒。


既没挪位也没移肩的李泽言已用极轻的声音对主驾驶座的人说:“魏谦,开慢一点。”

而就这简单的一句开口,却让还没靠上他肩的少女突然惊醒。


也不知是睡忘了自己还在车里,还是惊于自己竟然在车内睡着了。她的反应极大,被李泽言那句轻声惊醒的她比弹力球还快地退到紧挨车门,同时也是她能远离他的最大距离。

李泽言无言地直视前方,即使余光已揽到一切也视若未见。


“我、我睡着了?”她的自问自答没有人回答她。

车仍然未停,也没见到离她家近的眼熟地标。虽然事实还没到家,但细想一下刚才把她惊醒的声音果然还是李泽言的。

“那个我可能没听清,你刚骂我了吗。”她醒来后的胡乱猜测不知道根哪一据。


他言语能把她惊醒的这一结果让李泽言无语,而少女醒来后的问话更是叫他心里不舒服。

虽然没在她听来是正常的口气,但李泽言冷淡的话音明显比之前那句车开慢点要淡漠多了:“我没这么无聊。”

“不不我听见你说话了。”

真的不想知道她这追问到底基于对他什么样的想法,李泽言握拳敲额:“我说你发绳松了。”

“……我隐约记得您提到了魏谦。”难以应付的是她的浅眠。

“我叫他明天送你去发布会。”而随口回答的李泽言连草稿都不用打。



与她并肩的车后座空距很大,全因为她只占据靠车门的小半个座。可这也预留了她观察身旁人的空间。

平视正前方的李泽言不知道在看什么,车下坡行驶进隧道的排排后移而过的照明灯带着暖橙光照进车内。他的侧脸在随车行径的层叠灯光中轮廓清晰。

不知道李泽言的视线余光早就把身旁少女的打量看在眼里。

“你看什么?”李泽言忽然地转首让她愣住。

“不没。”她扭转头看向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外,不带含糊地解下头绳含咬发绳绳圈。

之前她蹭着座椅险些昏睡过去,遗留的问题不只是她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就在她伸手将要拿发绳圈绕以指梳齐的头发时,李泽言突然开口的声音又让她愣住。

她没想到从刚才起李泽言还看着她,否则他怎么会给出这一句提醒:“你那里头发翘起来了。”


“哪?”她虽然暂止住了发绳的圈绕,但试着摸索翘起的头发却是毫无头绪。

“这。”然而李泽言抬手给她示意指的是他自己的那一处。

似是与他镜像对称的少女还是摸索不到那一处看起来很好抓的翘发,然而看不见翘发的她就算碰对了位置也毫无察觉地又一次略过它:“你说这?”

“是这。”李泽言下意识伸手碰触她那缕翘发的动作太过自然。

在愣住之前他收手很快。




似乎一把头发束起她就有了点制作人该有的独当一面的利落气势,可是一整天下来的马尾辫已经松松垮垮。

上午本该大成功的发布会出了一点小意外,本该只是受媒体邀请上台分享这一次综艺活动制作过程中的心得体会而已,却出了某影星的粉丝在现场挑事的状况。

听见李泽言没问发布会的其他细枝末节,反而问她这么一件事。少女愣了一下,然后轻松地回答:“也没什么事,对方后来也道歉了。”



而她的这份释然轻松让李泽言本就积于心底的不悦更甚。

“是不是谁打你一下后道个歉都能完事?”李泽言开口的语气再平静也多少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

然而她却对他举的例子有些不解,她一本正经地认真纠正:“……不是的他没打我。”

只是扔东西砸她而已。



望着面前人什么事都没的浅笑,李泽言却由心底发出几近难以听见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该不该夸你的反应够快,还懂得用手挡。”他用着她听不懂的语气,说着不知是不是在夸她的话。

她的回答让李泽言明白她将他的话视作夸奖,因为她有些庆幸地附和:“是吧,那个矿泉水瓶砸过来真的是超突然的。”

“你就躲不掉吗。”李泽言的语气又冷了好几分。

早在上台之前就有固定好的最佳站位,照稿宣读发言的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随意乱动位置。而且说实话她也没料到那个被安保拦住的年轻人真的敢掷物砸她。

“……可我挡掉了,用这个。”她抬起手臂辩解,手指所指之处是她自己看不见的一小片淤青。

一看见少女雪白的手臂外侧涂抹了药酒也依然可见微肿的红紫,李泽言的眉宇就蹙得很紧。若不是非要拖到发布会结束才能冷敷,这块淤青也不至于如此。

李泽言没多想便伸手抓住晃在他眼前的手臂,她本就被他突然抓臂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别碰……会疼的。”她的声音比她手臂想要抽离他的力道还要软多了,就像生怕反抗会被捏疼似的。

“我说你就是个白痴。”李泽言陡然松手。

终于脱开手臂的少女松了口气:“我不是啊…”



已经从她这里见识到了她掉的条条链子与种种令人无语的事迹。可是看她既是想碰又不敢碰地拱手罩着那小片带有药酒棕黄的淤青,李泽言选择保持沉默。

要把华锐参与联办的慈善晚会上预留一个空位很简单,就此当做她能把他布置得任务完成得很好的奖励。李泽言就想看一看那个看起来很期待出席也很珍惜机会的少女会如何度过晚会。

在会场嘉宾还未到全时,绕场半周的李泽言很轻松就找见那个由他亲自预留的位置。

“那么仍然坐在会场侧后排的a你在做什么。”站在座位旁的李泽言挡住了她写字需借的光。

在小册簿上涂划写了又擦的少女一下子顿了动作,她下意识地把写到一半的那页翻页:“我没做什么……没有,好巧。”


转身抬首看他的她把册簿藏一样的放置膝上,双手紧紧按住。

本以为晚会对她而言是扩展人脉的好时机,李泽言以为以她制作人的身份好歹会抓紧这一有利机会与有限时间去尽可能接触更多的人。

但她藏按的册簿好像并不是整理来宾的资料。

在她藏放册簿之前那页页首端端正正所书的通讯二字完全不符合她接下去写的内容,她可能还不知道第一次写通讯稿的生疏已被李泽言撞见。

“你就用这么宝贵的机会来练习如何写通讯稿吗。”李泽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也不知该说她是浪费资源还是认真得傻。


“…就是因为难得才想练练。”抬头仰望李泽言的少女顿了顿,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但其实会错了李泽言的意,她的接连摆手好似害怕李泽言会把她拎出去:“我我我不是赚外快,就随便练习用的草稿而已、我不会把任何信息乱透出去的。”

要是哪家报社会雇她来写才怪。她自己都有自知之明地扣按册簿不敢给他看。

但是李泽言这一次没有直接指出她写得糟糕。

“写的时候主体落在承办方和来宾。”离开之前李泽言只简单地留给她一句指导方向。

彻底告终的项目让她以为多少可以得到几天清闲的日子。调整了工作的作息,她给日常添上了很久没有享受的惬意午睡。

不过李泽言有把她从任何走神中猛地拉回的能力,其中也包括这一个难得舒服小憩的下午。午后的阳光暖洋得使人昏昏欲睡,少女把背后的靠垫搁放已清空文档的办公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胡思乱想会招来什么,趴在办公桌上恍惚入睡之前她似有想到过某位总裁是否经常把午休视作午间班。


于是手机突如其来的振动使她一下子抬头。

“……喂下午好!”她接的飞快,只因为亮屏的来电者姓名是最不容怠慢的那一位。

没有顺接她的问好,电话另头的李泽言似乎直接切入主题。


李泽言的问话简短:“有空吗。”

接着手机的少女稍微愣了一下,李泽言惜字如金的问话使她只能依照语境猜测他问的是现在:“现在吗,有的。”


“我看你能这么快的接电话就猜你现在大概很闲。”

“也不是啊,我还是有工作在做的。”下意识地反驳,还握着手机的她知道李泽言看不见,可她也心虚地把垫放办公桌上的软垫收回身后作靠垫。


然而电话另头过于跳跃得缺乏过渡衔接的问话让她停住动作,尽管李泽言询问的语气寻常:“我前段时间记起,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李泽言所指的前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那个啊…已经过了。”她道出事实。


这一句话一出口她就听到手机另端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出一句:“是吗。”

“恩是的。”她下意识地二度确认。也不知道对方带着什么心情。
 

“这样的话就算了。”李泽言的话语音量变轻,“不过如果可以…”

出乎意料地听见李泽言竟然也有一边思索一边开口的时候。只是已错过她的生日的李泽言似乎并没有想要补偿的意思。


她把手机更贴近耳畔想听清他的下一句话,然而空余静音。


“……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对我有东西要送你这件事产生任何浮想。”说出这句话的李泽言似是斟酌了很久。

听见这句话的少女眨了一下眼睛,笑着保证:“我不会的。”

这一刻她还没有觉得自己落下的保证有什么不对,总是似有若无地提醒她保持一份距离已然成了习惯。直到回到家中她的笑容消失在拆封纸箱的那一刻,她开箱动作止在了看清那精致礼盒之下,镶嵌珍珠与银饰的熟悉淡粉纱裙。




虽然假想过很多可能引起浮想的选项。

但是她还是不曾意料李泽言送她的礼物会是那一套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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